真實案例
一樣家暴 不同結局
浴火
「我不知道,法官為什麼給我一張無用的保護令,它只是讓警察消遣我,卻保護不了我和孩子。我真想申請國家賠償!」許雪卿望著女兒被燒傷的容顏,紅著眼眶泣訴。
相識十年,許雪卿婚後才發現丈夫酗酒。先生蘇俸諆高職畢業當守衛,工作不穩定,酒醉盛怒,就在家肆虐,從摔電話、電扇,到用大榔頭砸毀電視。他把自己的不如意,用拳頭發洩,揮向妻子,更常威脅要帶孩子一起去死。女兒秋香從小學一年級就學會,當父親帶兄妹兩人去看電影時,得偷偷留紙條給媽媽,免得她擔心。
忍受家暴十多年,連兒子也被父親打傷。許雪卿決定報警,警察告訴她可聲請保護令。2003年2月,國小畢業的她第一次上法庭。她告訴法官,丈夫是不定時炸彈,希望他戒酒。法官說,戒酒要自己出錢,他若不去也沒辦法。她提出丈夫遷出的要求,法官又以蘇俸諆出去,會製造社會問題為由,只給她一張限制先生騷擾及毆打的保護令。
4月2日,保護令到手。薄薄的一張紙,很快被丈夫燒了,她只好申請補發。有天丈夫報復,把晚餐全倒進水槽,她找來警察,出示保護令。警察不耐煩地說,倒個菜也要報警?保護令又沒要丈夫離家,我們怎麼處理?警察的奚落,讓她想跳樓輕生。
變本加厲的丈夫,開始把瓦斯桶從廚房搬到客廳,威脅母子三人。連女兒都覺得,「這個保護令是假的」。
4月28日許雪卿再提告訴,日子就在膽顫心驚中度過。
10月22日中午,蘇俸諆叫來三桶瓦斯,放進小孩房間,深鎖大門。許雪卿不得其門而入,警察趕到,蘇俸諆從門縫遞出「惡法亦法,六法全輸」的紙條,不顧一切引爆瓦斯。
轟然爆炸聲中,先生當場死亡,保護令再度燒成灰燼。愛跳Hip-Hop 的女兒秋香,頭部和一半背部燒到見骨,十指全被燒融。在大火中被父親一腳踹倒在地的兒子泊昇,傷癒後動不動撞牆,夜半驚夢,夢裡父親還再砍他、殺他。
只想爭取不被毆打的權利,卻換來家破人亡的慘劇。現代婦女基金會將協助許雪卿向監察院陳情,調查法官是否失職或申請國賠。她語帶哽咽地說,「我真的希望,不會再有人發生這樣的悲劇。」
新生
「做錯事的又不是我,被打的人可是受害者耶。台灣的觀念怎麼這麼落伍!」經商多年的黃愛芳眨著深邃的眼睛,談起她家暴的往事,很坦然。
本以為是天作之合。三十四歲的愛芳和前夫,同年同月同日,在同家醫院誕生;同姓黃,籍貫都是廣東梅縣,還是高中同學。這麼多巧合,讓移民澳洲的愛芳,最後接受先生的千裏追求。
身為富家女的愛芳做了客家媳婦,開始發現夫家不同的一面。童養媳的婆婆常被公公打,每次都認命地在傷口貼上撒隆巴斯,不敢聲張。
先生似乎心頭住著一個魔鬼,隨時會竄出。有次為了不讓太太出門,竟然跑進廚房拿菜刀威脅說:「你如果走出大門,我就砍我自己。」
自殘的老公,後來開始打老婆。有次揍了她後,先生竟然用皮帶懸樑自盡,她還得忍著痛,把失控的先生救下來。愛芳最難受的是小孩受到的傷害。牙牙學語的寶寶,因為看多了爸爸打媽媽,很小就會說「爸爸掐掐」,每次餵奶都會死命掐著媽媽的脖子。
一開始她只想逃回澳洲。可是父親不贊成她離婚,姊姊建議她報警。第一次鼓起勇氣打到家暴中心,她不敢報自己和先生的名字。第二次才被轉介到龍山婦女中心,由小她七歲的社工輔導。
2001年10月這天,是她生命中最驚恐的日子。爭吵後,前夫勒住她的脖子,婆婆企圖阻止,卻又不準愛芳逃出大門。公公不久回到家,見到一片混亂,暴怒地拿菜刀,要三人同歸於盡。隔日淩晨,愛芳一早抱了孩子逃出去,趕緊打電話找到社工,赴醫院驗傷、報案,馬上申請緊急保護令。
愛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,開始打一連串的官司。昔日枕邊人如今站在對立陣線,她很不安,走在路上東張西望,怕被前夫攻擊。到處找免費的法律諮詢,上法庭要由社工相陪,才能放心。
去年8月她終於離婚,有如犯人解下手腳的鐐銬,心下陡然輕鬆。以前參加受害婦女聚會,她總會和大家哭成一團,現在她不哭了,只感到重獲新生的喜悅。
看著身旁蹦蹦跳跳的兒子,及親如家人的社工,走出家暴的黃愛芳心懷感激地說,「本來還覺得家暴中心怎麼派一個菜鳥社工給我,沒想到她比家人更能讓我倚賴,我很感謝陪我走過這段路的所有人。」
( 文章摘錄自遠見雜誌219期 )